【醫龍(朝伊)】《Intrigue》-3

　　訪客鈴輕脆的響起的時候，朝田剛好喝完一整瓶的Tequila。烈酒滑過喉嚨燒灼胃部帶來一陣不適感，朝田才想起自己從跟伊集院在一起之後就不曾喝的這麼激烈過了。

　　朝田陰沉著臉拉開房門，「依然這麼準時，霧島。」

　　門外的男人並沒有因為朝田陰霾的表情或聲音有任何退縮，那抹掛在唇邊的微笑高深莫測，「你喝酒了？」

　　不算客氣的彼此打完招呼，霧島逕自推開門邊的朝田進入房內。習慣性將雙手插到浴袍的口袋內的朝田冷眼看著霧島像是進到自己房間一樣，隨性的將手上的大衣擱在沙發椅背上，然後環顧房內一圈。

　　「如果房間再髒亂一點，簡直像是回到被北日本大學開除的時候，你落魄喝酒的模樣。」

　　不管是過去或是現在，造成這種狀況的都是霧島，但本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想理會霧島口氣中包含的調侃，朝田走回沙發坐下，拿出擱在冰桶內的酒瓶，啵地發出聲響取下軟木塞打開第二瓶酒。

　　以朝田的酒量，這麼一兩瓶烈酒還醉不倒他。霧島逕自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睡得安穩的伊集院，瞇起的雙眼閃出不懷好意。

　　「吶，你給伊集院吃安眠藥了？睡得那麼沈，是荒瀨配的藥吧？」霧島伸手摸了下伊集院柔軟的臉頰，還泛著嫩紅的雙頰讓他對自己到達之前發生的情事了然於心，「你沒有把我的要求告訴伊集院？」

　　霧島的口氣中有些訝異，又似乎是早就猜到會這樣的愉快。這是事實，朝田怎麼可能告訴伊集院這種齷齪的交易？那個即使成為了正式醫師卻依然單純的伊集院，朝田還記得以前曾發生過有醫生為了抗癌藥的實驗數據將病患當成研究材料，那時候伊集院眼中的不可置信以及痛心。

　　他要如何告訴那麼單純的伊集院，所謂醫局之間還存在著他所無法理解的交易，以及更多的黑幕？朝田甚至害怕知道真相的伊集院眼中從此再也沒有自己。

　　從朝田沈默的態度霧島很清楚自己得到了答案，「所以，你給我多久的時間？」荒瀨設定的時間、以及…朝田給予的時間，答案對霧島一點都不重要，卻是朝田能夠給予的底限。

　　「……兩個小時。」以荒瀨的技術想必分秒不差，「先跟你約法三章，絕對、不准在伊集院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你在害怕，朝田，以往你不是隨便和誰都可以睡嗎？也不在乎自己的性伴侶和誰上床，現在這樣……真不像你。」霧島以他冷漠的音質分析著。

　　害怕？或許吧，朝田從來不曾那麼想抹煞自己的過去。過去的他曾經毫不在意地跟任何人上床，甚至跟霧島、也因為一時的興起而有過幾次身體上的關係，但那都已經過去。就像自己親手改變伊集院一樣，自己也為了伊集院而有所改變。

　　「伊集院跟你我不一樣。」身處於明真卻未被醫局污染，從初識開始，朝田就想親手保護伊集院的這一份美好，「我不願意因為這種事情破壞他原有的純白。」

　　「沒有人能夠不被染黑而成長，包括伊集院，你能夠確保伊集院醒來之後什麼都不會發現？事實上，答應這場交易的同時，你就等同背叛伊集院了，不是嗎？」

　　理智上明白的事實被外人點出來的確不好受，不管是什麼企圖、什麼形式，對一無所知的伊集院而言終究是一種背叛，從最初的決定開始。

　　「我……知道，即使如此我還是……」試著去做最後的掙扎，即使那在別人的眼中看起來顯得可笑。

　　「你變了，朝田，你以前除了醫術之外，從來沒有執著過什麼……」

　　朝田無法否認，曾經、甚至在加藤剛找上他接洽Batista手術的時候，朝田也一心想著能夠接觸更高難的手術所以答應加藤的邀約，直到他在明真遇到伊集院，直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從伊集院的身上看到所謂的希望。

　　現在，他卻要親手將對伊集院這個屬於自己的唯一一盞明燈給熄滅嗎？

　　霧島掀開被子，適合拿手術刀的纖長手指緩慢地撫摸伊集院柔嫩的臉頰，之後緩緩的往下移動，滑過白皙的頸子，然後是纖細的鎖骨。那旁若無人的態度完全不把一旁的朝田放在眼內。

　　當霧島低俯下身子，眼看就要親吻到伊集院微微開啟的嘴唇時，朝田終於無法忍受，一個跨步上前揪住霧島的肩膀。

　　「住手！」幾乎是咬著牙蹦出來的聲音。

　　被阻止的霧島不怒反笑，「你想反悔？」

　　「這本來就不關伊集院的事，你有什麼樣的要求就衝著我來吧……」

　　

　　為什麼會認為自己能夠忍受其他人觸碰伊集院？光是這樣看著霧島接觸伊集院的身體，朝田的胃裡就泛起難以忍受的酸意。

　　

　　「怎麼會不關他的事情？如果不是為了伊集院，你會開口拜託我嗎？甚至要我幫你參與明真的公開手術，你大可拒絕明真一走了之吧？」

　　

　　為了培育伊集院、為了幫伊集院鋪路，朝田有太多理由不能拒絕明真的手術，比起金錢名利，野口根本不需要任何手段，只要伊集院留在明真的一天他就不會輕易離開。

　　

　　狀似悠閒地拉開領帶並將襯衫領口鬆開，霧島冷冷地開口，「你也猜到如果拒絕我的要求，之後也無法保證鬼頭醫生會不會拿伊集院來做交易，不是嗎？」

　　

　　被霧島一語道中朝田的心思，與其讓鬼頭為了達成自己的理想而將伊集院當成交換品，不如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他，但是，這個方式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無論如何，伊集院都不應該是交易品。

　　朝田那堪稱為神之右手此時卻惡狠狠的搭上霧島的頸子，深知哪邊是人類的弱點，敏銳的手指前端感受到細緻的肌膚底下脈搏震動。

　　「為什麼你會那麼在意伊集院？兩年前的時候也是，為什麼會是從伊集院開始拉攏而不是荒瀨或藤吉？」

　　以能力來說絕對是荒瀨第一優先，此外，身為講師的藤吉在明真大學內的人望也比區區一個實習醫生來的高。但是霧島卻搭上伊集院，試圖將他從自己的身邊拉走。

　　隨然當時伊集院扯著笑臉要大家別擔心，還說他會負責在霧島和野口面前掩飾秘密手術的進行，但是沒有人知道、朝田也沒讓任何人知道，被那兩隻狐貍約談之後，伊集院一言不發的縮在自己懷裡的脆弱模樣。

　　察覺到朝田一閃而過的殺氣，霧島哼笑了下，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機會看到這個男人忌妒的模樣。

　　「最初當然是選擇最有機會動搖的對象，」那個像野貓一樣的荒瀨就別提了，會當面和野口對幹的藤吉當然也不列入考慮，「身為實習醫生的伊集院幾乎是被你逼入團隊的吧？所以我選擇了看起來最懦弱的伊集院……」

           對於霧島的說法感到不滿意，朝田瞇起雙眼，「伊集院並不懦弱。」

           雖然不是正面稱讚卻可以聽出朝田對於伊集院的信心，霧島自嘲的點頭，「沒錯……事實上，直到手術開始之前我都沒發現……」

           或許是朝田帶給他的信心、也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堅強，那是和外表截然不同的落差。在伊集院將眼鏡卸下的瞬間，那雙明亮的眼睛內閃動的神采是自己不曾看過的，在自己和野口面前總是低著頭雙眼黯淡的怯懦模樣，卸去偽裝之後居然是如此粲然耀眼？

           「這次的心臟移植手術也是表現亮眼，雖然不知道是你教的好還是伊集院本身的素質就好，」稍稍拉開壓在自己頸動脈上讓人感到危險的手，霧島對上朝田的雙眼，「所以，我想知道伊集院在床上又會是什麼樣的神情，反正你的對象我也沒有少嚐過，多一次又何妨？」

           從霧島口中說出的，是朝田企圖遺忘的過去，然而即使不回想不提起，荒誕的過去已經無法抹滅緊緊的跟隨自己。他怎麼會傻到以為自己荒誕的過去和伊集院無關？若不是自己那荒唐的過去，霧島又怎麼會想對伊集院出手？

           沒想到霧島始終是用這種眼光在看伊集院，那個人並不知道伊集院對於自己的重要性，「伊集院他跟我們不一樣，他絕對沒有辦法忍受這種大人的遊戲！」

           「你確定嗎？」朝田的怒氣反而讓霧島愉快地笑了起來，「這麼說來，兩年前伊集院跟在我身邊幫忙的時候，曾經問過我你和美紀的關係。」

           聽到意外的名字，朝田有些愕然，「……你怎麼回答？」

           「我沒有正面回應，但有告訴伊集院你在那方面的關係相當複雜，你猜他怎麼說？」

           伊集院會怎麼說？腦子一片空白，朝田完全無法想像感情生活如同一片白紙的伊集院會怎麼回答。

           霧島愉快地笑了起來，「他說，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反正與他無關。」

           朝田想起伊集院那總是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看到美紀親暱的喊自己名字的時候，原來他早就從這個男人的口中得知他荒誕的過去了。分明是無論如何都無法不去在意的眼神，卻從來不曾開口確認流言的真假。或許……每次聽到美紀親暱的喊自己的名字時，都等同傷害了伊集院一次。

         現在，自己還用了最糟糕的方式企圖保護伊集院，應該會有更好的方式，如果這個男人對伊集院的興趣起因是他的話。

　　

         「除了……除了伊集院之外，其他的要求我都答應你。」

　　

         「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看見霧島那總是藏在眼鏡之下的惡意眼神閃出算計的光芒，朝田不愉快的瞇起雙眼，「比起醫生，你這個模樣比較像商人……」帶著人工心臟回來推銷的態度也是，提出以伊集院為交換的態度更像。

　　雖然被批評但霧島依然是沈穩的表情，他走到沙發邊自行倒了一杯酒，不像朝田那樣要把自己灌醉般的猛灌，而是輕啜一口細細品嚐著。思考了片刻，終於說出另一個要求，卻是讓朝田更加錯愕。

　　「這樣，就用你的身體來償還好了。」

　　「……什麼？」

　　看到朝田愕然的模樣，霧島倒是愉快的笑起來，「我有一份論文需要數據，你就到美國來幫我進行手術吧！」

　　「手術？」沒有想到霧島用來交換的方法會是對朝田而言有利的方式，「你……確定？」

　　被質疑的霧島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他可沒有傻到放棄朝田的能力，尤其當對方的能力能夠為自己所用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

　　「沒錯，我手上有一個新的手術方法需要二十起成功的案例，要完成最好的數據大概也只有你或小晶辦得到了，或許連我，或許都無法讓手術的數據達到完美。」

　　沒說清楚手術內容、想當然爾連病例在哪邊都還不確定，這一去需要多久時間八成連霧島自己都給不出來，但這是霧島的妥協，若不接受的話或許接下來便會由鬼頭出面，屆時他難以想像伊集院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接收到朝田無言的認可，霧島優雅地勾起微笑，站起身子整理了襯衫和領帶，又是一派的斯文模樣。

　　「那我就先回美國等你囉，朝田醫、生。」

　　果然是生意人的嘴臉！直覺想往那張笑的過分完美的臉上揮拳。取回大衣之後霧島繞到床邊，在朝田阻止之前戳了伊集院的臉頰一下。

　　「你可真幸福啊，那麼多人保護你。」不只讓朝田心甘情願出賣自己的技術，霧島猜到荒瀨之所以配這個藥方八成也是為了保護伊集院才做的。

　　朝田上前揮開霧島的手，「不用你多事。」這一切是他心甘情願，對於熟睡中的伊集院，他只有滿滿的愧疚。

　　嘖了一聲，霧島喃喃地抱怨：「光是這樣總覺得有點不划算。」

　　一顆人工心臟換得一份論文，怎麼算都不可能不划算，朝田皺眉，「……為什麼不找加藤？」

　　沈默了須臾，霧島才開口，「我跟小晶還有你，基本上算是同類型的人，雖然我們追求的事物不一樣，卻同樣是只看得見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忽略最重要的事情的那種人。」

　　太過相似所以不懂得對彼此溫柔，慢慢地，在只會互相傷害的過程之中漸行漸遠。

　　無所謂地聳肩一笑結束話題，霧島逕自走向門口，「早點過來啊，可別讓我等太久，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喔。」

　　最後丟下一句威脅後揮手道別的男人開門走出房間，自動落鎖的房門喀的一聲關上。房間內仍留下霧島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但他的離去無疑的讓朝田鬆了一口氣，雖說兩人之間交換了以到美國協助進行論文的病例蒐集為交易條件，然而，至少霧島再也不會對伊集院造成威脅了。

　　朝田回到床上，將沈睡中的伊集院摟進懷裡。

　　「登，快點…醒來吧……」

　　鐘擺的聲響顯示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過，抬頭看了房內擺設的時鐘，有些困惑自己記錯時間的朝田拿起擱在床邊的手機確認時間，甚至翻出霧島簡訊傳來的時間點，確認伊集院藥效發作之後到現在是兩個小時沒錯。

　　但，那緊閉的雙眼卻絲毫沒有甦醒的現象。

　　輕輕拍了幾下伊集院的臉頰，沉穩的呼吸絲毫沒有因為被干擾而有任何紊亂或是發出睡醒之前的嚶嚀。朝田的手指顫抖了起來。

　　「登…！醒醒，吶，」朝田緊張的搖晃著伊集院纖細的肩膀，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時間到了，登，……快醒過來！」

　　荒瀨的藥量不可能出錯，說好兩個小時就不可能讓人多睡一分鐘。但伊集院卻依然呈現熟睡狀態，不管朝田怎麼搖晃他都沒有清醒的跡象，不要說手指、連眼皮也沒動一下。

　　「不……不可能……」

　　問題出在哪邊？看著伊集院熟睡的模樣，朝田的心臟頓了一下。自己有想過做任何的藥物測試嗎？即使相信荒瀨的技術，但自己有沒有想過為了快速達到深沉睡眠的調配性藥劑可能會讓伊集院藥物過敏、或是發生任何問題？

　　死命的將伊集院無力的身體緊緊抱自己的胸口，朝田連打開手機的動作都幾乎做不順暢，好不容易壓抑住失去伊集院的恐懼，顫抖著手指撥打荒瀨的電話，在接通的那瞬間朝田幾乎崩潰。

　　「……荒瀨！」

【TBC】